保温用聚苯板前途堪忧

　　2013年5月，联合国《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》投票一致通过一项禁令：在全球范围内禁止使用六溴环十二烷(HBCD),这种物质主要适用于有阻燃需求的塑料，延迟或防止塑料尤其是高分子类塑料的燃烧，使其点燃时间增长，点燃自熄。我们保温行业用它聚苯板、挤塑板中的阻燃剂。

　　这项禁令公布后，欧盟首先表示：俺们欧盟的早已不待见这种溴系阻燃剂了，俺们的“有毒物质计划(REACH)”已经将HBCD认定为一种“被高度关注的物质”了，同时呼吁到2015年分阶段淘汰这种有机污染物。可但是，青天大老爷们，我们不在服装、儿童玩具、家具中用这玩意，但目前聚苯板、挤塑板还没找出更好的阻燃剂，所以恳请联合国环境署再宽限五年。

　　联合国国际环境法中心(CIEL)先是表示遗憾，但也只好答应欧盟，同时指出：为了这一目的而生产HBCD的公司必须通知《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》，并清楚地确定它们的产品，同时不能将其出口到欧盟以外的地区。

　　也就是说，到了2018年，整个欧盟地区将彻底禁用HBCD。中国虽说对国际法规置若罔闻，目前也几乎没人知道这项禁令。但随着“科学发展观”日渐深入人心及人们饱受雾霾天气的摧残，保不齐哪天环保部门再下一文，保温板中禁止添加六溴环十二烷。如是那样，中国的苯板行业将在消防、建设和环保部门的绞杀下，走上不归之路。

　　近期七十年来，膨胀聚苯板曾在现代建筑节能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，但在中国也饱受消防部门的打压，让我们一起回顾这段历史。先从修师傅一直在努力撰写的《建筑保温千字文》开始：

　　纳粹奸党，气焰嚣张。盟军群起，组织抵抗。飞机轰炸，炮弹出膛。德国本土，几成坟场。男人死光，女人担当。残垣断壁，修补成房。砖石不足，泡沫代偿。效果奇佳，冬暖夏凉。居住舒适，保温滥觞。究其原理，请听其详：聚苯乙烯，颗粒膨胀。内有微孔，气流不畅。可阻热量，可御冰霜。模塑成方，热丝裁量，干混砂浆，铺贴上墙。节能减排，列国提倡。石油危机，更加推广......

　　我在这段话中讲述了人类是怎样发明现代外墙外保温(及装饰)系统(EIFS)的：二战后期，德国被炸成瓦砾，要命的是男丁数目锐减，重建的任务就落到了女人们头上。所谓的Trummerfrauen或是“瓦砾女人”(Rubble women)们凭着自己的一双手，用上她们可以找到的任何工具、材料，再次将德国建设成为世界强国。当时,由于建筑用石材和混凝土的缺乏，“瓦砾女人”们用聚苯乙烯泡沫板来修补外墙，这本是无奈之举，因为在那之前聚苯板主要是用作水上浮漂及救生衣，然而却发现这种做法不但能遮蔽裂缝，还有很多其他的优点：保温、隔音、防潮性能大幅提高，带来的是居住舒适度也大为提高。于是乎，聚苯乙烯泡沫板被德国大妈们赋予了暂新的用途—建筑保温。

　　苯板的内部构造为完全封闭的蜂窝状多面体结构。正是由于这种独特的蜂窝状结构，使这种完全被封闭在蜂窝内的空气成了良好的隔热体，从而使得苯板成为一种优良的保温隔热材料。然而，外墙外保温技术真正得到快速发展是在1973年世界能源危机以后,由于能源短缺,同时得到了欧美各国政府的大力推动,外墙外保温技术的市场容量以每年15%的速度迅速增长。由于欧美严格的立法要求,目前欧美同纬度的新建建筑的节能效率大约是我国的2倍～3倍。

　　话题转到中国，自古以来，中国的先人们就探索如何对建筑进行保温隔热处理。在秦汉时，冬天可以调节室内温度的房间已出现，时称“温调房”，这一名词与现代的“空调房”颇相似。东汉科学家张衡《西京赋》里“朝堂承东，温调延北”一语中的“温调”，说的就是这种温调房。

　　温调房使用何种保温材料，现已无从知晓。但从野史杂记上可以发现一些奥秘。《汉宫仪》上称，“皇后称椒房，以椒涂室，主温暖除恶气也”。由此可知当时已将花椒视为一种特殊防寒保暖材料，捣碎和泥，制成墙壁保温层。椒房殿的墙壁还挂有锦绣壁毯，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进贡毛毯，还用大雁羽毛做成幔帐。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，冬天自然不会感觉寒冷。

　　这种奢华的保暖建筑方法，亦为后人效仿。据《世说新语》载，西晋全国首富石崇便“以椒为泥涂室”。南朝庾信《梦入堂内诗》中“香壁本泥椒”、晚唐诗人李商隐《饮席戏赠同舍》中“椒缀新香和壁泥”、宋代王珪《宫词》中“香壁红泥透蜀椒”……都提到了当时富贵人家的墙壁用“椒泥”做房间保暖层的现象。

　　然而，这种传统的办法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建筑的保暖问题，到北京故宫参观一下就知道了。时光转到现代，外墙保温技术在我国的发展历史我国外墙保温技术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，真正进入市场化是从2000年代开始。以沈阳为例：根据沈阳市2005年公布的建筑节能法规，从2005年10月1日起，沈阳市新建公共建筑强制执行节能50%标准;从2006年1月1日起，新建居住建筑强制执行节能65%标准。这样就使得建筑保温行业蓬勃发展。

　　于是乎，一个新的行业---建筑保温业诞生了。在保温材料中，占有首席地位的就是膨胀聚苯板(Expanded Polystyrene)，也就是俗称的“苯板”。修师傅认为，业主采用苯板保温的最主要原因是造价低廉，其次才是施工便利、保温性能优异、吸水率低等。

　　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季广其透露，北京建筑节能专业委员会曾于2008年做过一项市场调研，结果是北京市场上的保温材料中，EPS占到了72%，2010年中国生产的用于建筑外保温的EPS达 115万吨。

　　由于苯板行业突飞猛进的发展，造成了整个行业良莠不齐，劣质苯板充斥市场。所谓“劣质”，主要是体现在两个方面：一是容重不足，二是消防不达标。因为自从有了外墙保温行业那天开始，整个行业就非常具有“中国特色”，那便是市场报价在成本价以下。比如沈阳市大部分民用建筑要求采用B级20Kg的苯板做保温。大家算算，每平米含税、含架设是不是得105-110元。可市场报价只有九十几元，甚至跌破九十元大关，进入“八时代”。你说，就这报价能用足斤足两的兴达、龙王B1级材料吗?

　　No zuo，no die.苯板行业被消防部门整顿的五痨七伤，其实并不是苯板厂一家作死。中国的工地交叉作业、野蛮施工也不是什么秘密。这壁厢堆着一垛苯板，上面的脚手架上就有电焊工作业。焊渣掉下点燃苯板的事故屡有发生。我曾夸张地说过：几乎所有的建筑工地都发生过保温材料着火事故，而不仅仅是新闻上播出的央视大楼、万鑫酒店。

　　消防局开始的时候并未将事情做绝，2009年的时候，人家颁布了一个公通字[2009]46号文件(《民用建筑外墙保温系统及外墙装饰防火暂行规定》)：含情默默地提醒大家：赚钱时别忘记安全生产，保温材料的防火等级要在B2级以上、别忘了加防火隔离带。但所有的人对这份文件置若罔闻，不予理睬。该着火的地方接着着火，而且把央视的大裤衩点着了。烧的蛋痛!

　　那时候周老虎还掌管着政法大权，老虎可不是病猫。2011年3月15日，公安部消防局颁布第65号文件，禁用B级保温材料。这一下，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，原来的消防局是为人民服务的，与建筑工地的交集是救火。现在的主要职责是人民民主专政，对开发商盖得楼有生杀予夺大权。那一年“消防保过”成为建筑保温行业的最大卖点。

　　最起码在沈阳，65号文件在民用商业住宅领域几乎执行不下去。因为按照沈阳这个严寒地区的节能标准，民用建筑需要贴100mm厚的聚苯板或50mm-60mm的硬泡聚氨酯。导热系数超过0.045W/m.k的保温材料几乎没法用。所以，这几年聚苯板一直没停用，中间还发生过330文件颁布、65号文件废止的事件。

　　但这一次，辽宁消防再次发威，规定民用建筑54米至100米，公用建筑除住宅建筑和设置人员密集场所的建筑外，其他建筑)27米至50米区间必须用热固性保温材料，且将“热固性保温材料”解释为硬泡聚氨酯和酚醛泡沫板。苯板的市场份额会被削掉一块，加之房地产前景并不乐观，苯板行业将迎来一次市场的大洗牌。如果环保部门再贯彻《关于持久性有机污染物的斯德哥尔摩公约》，苯板的前途就更加堪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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